白首
“两处相思同淋雪，此生也算共白头。”
我与夫人初相识，是一个炎炎夏日。她被骄阳炙烤的小脸通红，鬓发轻拂，薄汗透湿了衬衣，深色的过膝牛仔裙，斜挎着白色帆布袋，脚踩一双白球鞋，叫我沉醉的，还是那双水汪汪又清澈的眸子。
我自问半生阅人无数，见过形形色色的人，眼中贪念痴嗔，明暗交杂，唯有她，如崖壁之上横生的山茶，娇弱却坚韧。
说来荒唐，轰动一时的爆炸案，如同月老红绳，将我同夫人从此相牵。是吊桥效应吗？我曾固执以此为由，推她个半远。
其实不然，历经二十五次循环，沉沦的何止她，我也低下了头。那双眼过分动人，见过了生死，也见过了世俗冷暖，依旧清澈，钢刀切肤之痛、次次爆炸，烈火焚身，四分五裂的痛楚，也没能折了小姑娘的善。
嘉林的市民歌功颂德她，小小年纪也当得一句英雄，只有我知道，荣耀的背后，是二十五次的生与死。颁奖大会上，我私藏了小姑娘的照片，红底的背景白衬衣，一头乌黑的秀发利落扎起来，她一笑，圆圆的脸蛋清晰可见深深的小酒窝，是个甜甜的姑娘啊，如果可以，我愿珍藏。
爱情的开始算不得美好，年龄差距是一根刺，拔出来也连着血肉，拽得人生疼。夫人总比我勇敢，常言道人言可畏，她却敢站得顶天立地，反观我畏手畏脚，实在可笑，好在终究戒指套住了她这一生。
夫人年岁尚小，爱娇爱闹，分明是个怕疼的娇娇，磕着碰着，新鞋磨了脚后跟，那双大眼睛总要含着一包泪，同我颤着肩哭诉许久。真真是为母则刚，婚后两年，我们迎来了小小的掌上明珠，那样怕疼的娇娇，脸都煞白，愣是没冲我哭，小棉袄呱呱坠地那一刻，她已然是我的英雄，一路披荆斩棘的女英雄。
到底天公不作美，终归循环不是亳无副作用，确实伤了夫人一副好底子，生下女儿之后，仅仅半年时光，竟是满身病痛一并带了出来，肉眼可见的一日日衰败下去，直至卧床不起。
春去冬来，嘉林下了一场大雪，一贯昏沉的夫人忽然来了精神，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，搂着女儿赏了半天雪景。又偎在我怀里细数我们的相识相遇，说累了，就轻轻的打个盹，只是再没醒来。
今年冬天来得早，格外冷，又下过几场鹅毛大雪。院子里，是小女儿的欢声笑语，风雪虽小，却未肯停，落了小女儿满头的白。
图源太太@0Rming
评论(38)